|茶苯海明|

我借此人,请君入梦。

【佟莉】故事

“没有了,战争怪兽妖怪恶龙都被清理干净了,基地外的小白杨长高了,我也有听到游鱼和海鸟说话,他们说,你们在那边,过得很好。”


      喂,喂?听得到吗?在其他世界的战友们?

      晚上好啊。我是佟莉。


      我一直自然地以为自己拥有着一生的记忆,是把一辈子献给海洋与国防的海军战士。但当我经历一切,回头看时,却发现我不记得我在船下度过的任何时间哪怕一秒钟。准确地说,我的记忆其实开始于几个月以前。


      对,就是上船前往伊维亚的那一瞬间。


      这种感觉很奇妙,记忆像是被划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在那一瞬间之前像是打了马赛克一般只有模糊的印象,在那一刻后,我开始清楚地记得一切。


      海浪在雪白船舷上像摔碎的托帕石,坚定地向那个有漫长海岸线和大漠黄沙的国度驶去,人人敬畏生死,可我们敬畏生死却置身生死之中。惧怕的不是死,而是即便死也无能为力的情况;欢喜的不是生,而是更多的人因为他们的行动而有了生还的可能。文人讲究气节与大义,那是一腔热血,可是真正到了战场,根本来不及思考风骨,思考大义。行走在枪林弹雨之间,每一步都极其危险。我们要做的,是最大限度克服对死的恐惧,这近乎是在扭转人类的本能。抓住瞬息即逝的时机,击毙更多的敌人,才能救出全部的同胞。


      真正勇敢是尽管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输,可依然要去做,并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


      从黄沙砾砾中险生,没有时间休息,每一场都是硬仗。穿越海洋,全副武装,在密集的子弹中穿行,无法预知这毫秒之间,子弹降落在何处。在炮火的攻击中逃生,脚下的土地往往也不怎么扎实。恐怖分子到来之际,原来沙尘暴竟是如此的可爱,它没有令人难以回击的迫击炮,更没有安装人肉炸弹的铁石心肠。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这点在任何时候都毋庸置疑。


      沙漠里,不生的是草,但永生的却是信念、是决心、是责任、是担当、是承诺。

      

      如果我不在了,器官全部捐掉,剩下的全部烧掉,骨灰撒入大海,不回家不入墓不轮回,魂飞魄散再不来这人间。


      祝我早逝,且无来生。


      医生说我的PTSD很难恢复了,以前会有父母和亲人帮忙捂住眼睛,所以不曾对死亡或者血液有恐惧感,但是,真实的世界总会有一天,透过指缝让你看到,察觉到。然后,就害怕了。甚至,深度恐惧。


      我开始对死亡,受伤,血液产生心理压力,如果我当时哭出来,或者尖叫也许不会这样,可是我当时并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没看到过灾难现场,队长让我接着读书考学,很多血腥的场面也看不到,所以就忘记了。


      忽然有一天去帮厨,我的脑海里不断的出现血带,血块,很红很红,直逼脑门的感觉,我深深的恐惧,甚至想吐。连红色都不能看。他们问我怎么了,我说不知道,就是害怕,手指头出血都会颤抖。


      后来我再也没杀过鱼,见过别人杀鱼,杀鸡,宰牛,杀猪等,也是血流满地,但是并没有害怕。因为,习惯了吧。但是我第一次自己帮厨做鱼,忘记让他们剖鱼,我选择亲自上阵。我学着菜市场的鱼贩杀鱼,一刀下去,鱼开始流血。我吓的刀丢了,一直盯着活动挣扎的鱼,差点哭了,我“感觉”到了它很疼。半小时后,我冷静下来,用刀拍晕了它,含着泪,是的,我很害怕,只是我相对别人,我更理智一些,所以行为上已经选择了面对它。后来掏肠之类的,特别痛苦。后来汤做好了,我也留下了后遗症。吃什么肉都可以尝到血腥味。别人做的可能闻不到,如果是我自己做,我会全程闻到腥味,且不肯动筷子,如果那天的心理压力特别大的话,我吃进去就会呕吐。


      我见不得谁受伤,受伤了第一想法就是救他,一定要想尽办法去救活。我觉得这件事教会了我一样东西,懂的生命的贵重。所以这也是我这几年来一直选择自杀行为的原因,如果我想,我就会窝在被子里不动弹,只要不动,我就不会有机会去拿刀伤害自己,或者出门找地方跳楼。生命只有一次。


      我觉得可能因为我天生就理智多一些,也因此造成了我遇到灾难后无可避免的也失去宣泄和释放情绪的机会。


      神经都是紧绷的,头疼,肩膀无法放松。这种恐惧很可能伴随我一生,哪怕我区分了食物和动物,只要看到有流血的事情,我就会想去尽我所能止血救人。


      说的太多了,明天再讲吧。

                                                   佟莉    

                     于海军军医大学附属脑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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